我們的公共空間,我們的城市景觀
2008-08-19 18:00
 
(圖:星洲日報)
龐大擁擠的城市,可以裝載很多東西。如何把這些東西組合起來,附加色彩和涵義,牽涉到公共空間的利用,也形成了現有的城市景觀。有時候,我們從一個窗戶望出外面,發現了風景。有的時候,我們就佇立在風景當中,觀看一個個散布於城市的「組件」,自己也成為一座城市的點綴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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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書店,城市的人文風景

一個沒有人看書的城市,是一座沒有窗戶的城市。沒有窗戶,人們無法看見外面的世界,也無法讓陽光洒進來,發現自己。

書店,是一座城市的文化地標,它蘊藏的厚度與力度,比支撐最高建筑的鋼鐵還要強,因為它挺住了一座城市的精神樞紐,而那精神,是面對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力量泉源。

紀伊國屋書店的到來,給吉隆坡開了好几個窗口,也打開了人們的視野:讓從未見識過巨型書店的城市居民領教了新的空間概念、感受到時尚和閱讀合并的新體驗、書目最多的龐大選擇、與咖啡廳結合的聚會場所。

唯一遺憾的是,紀伊國屋不是本地書店,它是舶來品。因此,它還提供了一種異國情調的聯想,試圖將日本的閱讀文化延伸到另一個亞洲城市。

坐落在城中最昂貴地段的紀伊國屋,就在雙峰塔腳底下的陽光廣場中安身,那是游客和瞎拼一族最愛流連的購物商場,被奢華品牌和琳琅滿目的物質包圍。

當你從底層開始,穿過飄著香水和古龍味的擁擠人潮,經過一排又一排的精致專門店,一層層登高,然后來到4樓的紀伊國屋,面對了玻璃櫥窗上張貼的知名代表作家肖像──張愛玲、魯迅、海明威、伍爾芙等,你的心會緩和下來,因為親近了書海,聞到了書香,準備進入一個你與文字之間的獨處空間,一個靜謐的世界,阻隔了外頭的紛擾。

愛書人在這里翻閱書本,有的人甚至坐到了地面上、樓梯階梯上,把頭顱埋在扉頁之間,凝結成一尊雕像,庄嚴而美麗。

書店內那一扇又一扇的寬大落地玻璃窗,把外頭的城市風景納入,藍天白云下閃亮的反光建筑,和書店的整齊書架形成呼應,一角傳來的咖啡香,融化在明亮的室內,安撫心靈。

作為文化地標的書店,能為一座城市增添人文氣質,那是無形卻又具體的氛圍,熏陶著人的同時,也熏陶了一座城市。像台北的誠品書店,北京的特色書店如光合作用書房和萬聖書園,舊金山擁有50年歷史並出版過跨掉一代代表作家的城市之光,二戰前巴黎重要的文化堡壘莎士比亞獨立書店,倫敦書街查令十字路上許多的老書店等,一一為附屬的城市勾畫出文化風景的草圖。

相對於閱讀風氣旺盛的城市,吉隆坡的文化地標並無法突顯出來,雖然在紀伊國屋之後,另一家Boders旗艦書店跟著進駐吉隆坡,本城地頭大眾書局也改妝,重新包裝,亮眼出現在熟悉它的消費者中,但是,這座城市的人文風景,依然等待更多的筆畫來完成。

紀伊國屋設計師怎么說?

陳家毅正是紀伊國屋的設計師,同時也是另一家以創意出名的Page One書店的設計師。

早前陳家毅說雙峰塔(包含陽光廣場)是一個孤島,但他不忘補充說:「它是一個很大的孤島。也就是說,你可以花一整天的時間在里頭。」

為了讓愛書人能夠更長時間沉浸在書店內,以及營造更好的氣氛,陳家毅在設計紀伊國屋的時候,特別強調要把目前咖啡廳的部位給打造出來,說那是整個書店的主軸。

「那是整個大樓的中心點……」說罷指著銜接入口和咖啡廳的螺旋狀樓梯繼續道:「那個樓梯是陽光廣場最重要的中心點,當你望出窗口的時候,相襯的景觀是對著軸心的。」

站在樓梯上,面對整面落地窗戶,投入眼帘的首先是挨著商場大門的水池,游人坐在池畔,噴泉在陽光下跳躍。水池后面是青綠的公園,傍晚時分會有人到來跑步運動。樹林後方是聳立的現代高樓,與陽光廣場遙遙對望。

站在樓梯,面對的就是一座城市了。

陳家毅在設計紀伊國屋的時候,希望它會更像一間書房,而不是書店。

「書房和書店是不一樣的。書店只有書,但是書房卻會讓你感覺舒服,因為它有一扇窗,外面有景觀,當你看書和思索的時候,會和外頭的景色產生聯系。」

「一家不理想的書店,讓你沒有思索的空間。所以當我設計紀伊國屋的時候,我把大片大片的玻璃安裝上,像打開窗戶一樣。其實這樣的設計會減少許多放書的空間,但我覺得這樣會比較像一個人文空間。而且,人會因為自然光的緣故,看見外面變化的天氣而有所感觸。」

陳家毅把知名作家的肖像張貼在入口櫥窗,也是為了增添書店氣質的一種做法。他說:「作者有一種氣質,那種氣質跟書店的氣氛很和諧。」

書架前端的凳子,也是陳家毅為愛書人特別設計的,只是他沒想到,許多人後來因為凳子不夠,連地上都坐下去。但是這些行為看在陳家毅的眼里,反而感動起來。

「他們肯定很喜歡那個空間,而且感覺非常舒服自在,所以才會坐在那兒看書。」

2.車站,等待的風景

等候,是多麼枯燥的事情。當我們坐在移動的車子划過車站的時候,看見等候巴士的乘客一臉呆滯的臉孔,毫無生氣可言,我們也覺得煩悶起來。其實,只要放一點色彩在車站,情況就會獲得改善。

利用車站作為「布告欄」,在每日車來車往,人流繁忙的環境下,能有效地傳達訊息。像廣告,一旦與車站結合,不但獲得了宣傳的效果,也給這座城市增添繽紛的色彩和創意。

吉隆坡是個塞車之城,駕車人士迫切需要一些調劑以解交通之苦。穿上亮麗外衣的車站,就如雨後出現的彩虹,在街道旁抹出令人驚喜的色彩,一道又一道,整個城市都遍布驚喜。

城市觀察者怎麼說?

陳家毅認為,不管是官方或設計師,都不應該忽略城市任何設備的細節。

「步道橋、巴士車站,甚至是公園的椅凳和花草種植,都應該花點心思。不要忽略這些小細節,這些東西會給人溫馨的感覺,因為它們能觸動人心。能與城市人互動的東西,是那些你能碰到和觸摸到的,而不一定非得是很大的建筑物!」

3.地鐵站的動態和靜態

地面上,我們看見城市高樓如發芽的植物破土而出,挺拔地朝天空伸展。地下,另有一片天地,像植物的根部那樣,一絲絲如脈絡,有節奏地,亂中有序地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依然活絡。

地底下與地面一樣,都是現代城市景觀的一部份,同時展示了城市動態與靜態的一面。

地鐵(輕快鐵),是現代城市最常見的交通,在地面之下縱橫交錯貫穿東西南北。而通往地鐵站的人行道,高峰時間涌現的人潮,集體朝著一個方向疾步奔走,在筆直排開的穩固廣告牌的燈光反射下,形成不真切的身影。

城市游人怎麼看?

常常在國際城市游走的陳家毅對搭地鐵一點也不陌生。那條通往地鐵站的人行通道,還有沿牆的發光廣告牌,是陳家毅腦海里無數次重復的景象。

「在地鐵站安置廣告牌,等於是在擁擠的空間制造窗口,而那窗口其實是一個假象,它以資訊吸引人的目光,讓走過的人群在不知不覺中吸收了這些資訊。」

4.出現在城市里的熱帶雨林

世界最古老的雨林,浩瀚神秘,蘊藏著奇妙的生物與奇花異草,而遮蔽天空的參天古樹,經歷千萬年的演變,依然茂盛遍布大地。

那是生人勿近的冒險叢林,只有貼近森林的部族才能從祖輩傳下來的禁忌教誨和口傳教育,敬畏地安身該地。

城市的玩味,在於她能將一切遙遠的幻想實現,比如把熱帶雨林搬進商場內。

綠化口號讓人們開始重視植物與環境的關系,在室內辟一片園林的做法在世界各地涌現,像吉隆坡國際機場和新加坡章誼機場,都設置了類似公園的天地。

商場內的熱帶雨林,和真實雨林的范圍相比,就如大象和螞蟻,但是因為其名字,人們腦海里的想象空間會附加更廣的聯想空間。熱帶雨林安身在一家商場內,是城市人親近自然的機會,不管認同與否,對不曾接觸森林的城市子民來說,那也許是一座城市的原野呼喚。

城市鑒賞者怎麼說?

陳家毅不覺得在商場內設置「森林」是別扭的做法。他說:「環保和綠化城市已經成為全球矚目的一個課題,所以即使是這么一個人工化的建設,也是一個很好的嘗試,至少它沒有使用塑膠模型來做。」

「雖然樹木局限在一個空間里面,但我沒有覺得不自然,就像歐洲的花草也種植在溫室里一樣,所以我們可以把商場當作溫室看待。」

這世界沒有最美麗城市,哪怕是混亂吵雜、古舊蒼老、悲情深沉,也無損一座城市的韻味與個性。具備特色的城市,就像磁場一樣,匯聚能量,發光發亮。這些在世界各角落散發獨特味道的城市,無法被另一個城市取代,也無法模仿,因為一座城市之所以成為磁場,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像磁場的城市

正如陳家毅所說的,被套上「東方威尼斯」、「東方紐約」的城市,是荒謬的。在他游歷過的許多城市當中,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包括先進的城市,也包括了發展中國家的城市。

他如此描繪這些無法替代的城市──那些光與影,景色與氛圍,人和物的交織底下,構筑了甚麼樣的面貌和景觀。

且看他在《城市磁場》中如何書寫一座又一座的城市。

東京:創意開發另類文化據點

由年輕人自行訂制的「概念創意」服裝衣飾店,先在新宿以南、原宿一帶的小街窄巷隨而誕生;這些店的年輕老板通常都有美術根底,將店子與擺設弄得像美術館和藝術裝置,各有各的主題風格……

突破百貨商場格局的經營方式,竟然越開越旺,而且蔚為日本街頭時尚的一大奇觀:如今JR(日本鐵路)從原宿站對過的「木下通」始,一路沸沸揚揚像燃鞭炮般,小店們順著「明治通」大路縱橫開去,從澀谷、青山、表參道,直抵更遠的惠比壽、代官山及中目黑,將JR「山手線」的這一段地區,變為另類文化的據點。

曼谷:攤位一路排開

重整過的曼谷市容光鮮了不少,難得舊有的路邊攤子並沒有因此消失。早晨我從旅店的橫街走至捷運站的大馬路,一路上擦身而過的大小攤子有賣面食的、賣燒魚的、賣飯菜的、賣水果的、賣飲料的、賣糕點的、賣便當的,或隨地擺攤,或架在輪子上推來,各就各位都有自己固定的顧客。專售賣早餐稀飯的攤位還在人行道上張開几張桌椅經營生意,路過的行人似乎毫不介意,已經是生活的一部份。

從城市的隙縫里自行生長出來的這些民間行業像奇花異草,生命力強,並有它們自己的個性,反映了亞洲社會各行各業彼此包容的默契,更帶獨特美感:賣西瓜黃梨的泰國小姐,不僅削水果在行,也熟悉午後太陽射晒的方向,小攤位側旁撐開三四把不同色澤的陽傘;原本灰濛濛的鬧市里,驟然冒出几抹顏色,煞是好看。

伊斯坦堡:歷久不衰的市場

伊斯坦堡畢竟還是個帶歐陸風,有自個兒硬脾性的老城市,許多流行的新生活方式,慢了半拍才全盤接受。譬如說,亞洲人平日愛逛的百貨購物商場,直至近期伊斯坦堡的半郊區域才大肆鋪張地豎建了數棟。

這正是這座城市令人喜愛的地方,近年她雖然開始發跡,手頭也松闊,可以湊熱鬧買高檔玩意兒,卻沒有摒棄幾百年來自己街頭購物的樂趣;著名古老的大市場(Grand Bazaar)和較小型的香料市場(Spice Bazaar),聞名海外成了旅游勝點。數百上千家的店鋪每朝卷起鐵帘,攤上擺出的雜多齊整貨色,雖屬老一套的銷售法,卻歷久不衰,恐怕自古時代就已經如此。

倫敦:將人民的地方還給人民

當別座城市為了鑽通汽車隧道而拆掉一座歷史座標的同時,倫敦將市中心的特拉法拉加廣場(Trafalgar Square)一旁的馬路,改為一段康庄的行人大道。膽大心細的決定,沒造成汽車交通阻塞,反而為特拉法拉加廣場順其自然地與每日旅客眾多的國家藝廊連貫起來,擴大的版圖終於為倫敦塑造了一個前所未曾想到的中心,讓人們可以踱行至此,匯聚在此,成為英國的新「人民廣場」。

倫敦人民大道的前身是烏煙瘴氣的車道,如今將廣場與藝廊銜接起來。大晴天、下雨天,特拉法拉加廣場天天有活動,它是海德公園角落以外另一個人民的喉舌。從特拉法拉加廣場朝歌劇院方向左轉,可抵國家肖像館,這里常有“溫故知新”的展覽。

這或許是左傾市長Ken Livingston的宏愿:將人民的地方還給人民,讓倫敦變得更有人情味與人文氣息。

紐約:藝術與商業的平臺

第5與第6大道,近來40街市立圖書館後面的這一個公園Bryant Park,樹木蔥翠直入雲間,是個市內桃源。大清早,2位“帥哥”一白一黑在公園走道上打太極拳,他們正也是在玻璃高樓格子後,打領帶穿大衣對著電腦日理萬機的紐約上班族。午後許多迫不及待赤足在草地上的人們,令我聯想起1970年代改編自舞台劇的紐約電影《裸足佳偶》(Barefoot in the Park),原來我們已經離那個追求理想有所憧憬的年代好遠好遠。

每週五京華博物館的屋頂開放供人飲酒小聚,景觀是黃昏點染金邊的紐約輪廓與云海,中央公園叢林的樹冠。中國藝術家蔡國強在這裝置了3片重疊玻璃片,有3公尺高,然而嗡嗡嗡碰壁倒斃的不是毛澤東的蒼蠅,而是紐約上空的小麻雀。

紐約雖說是個極端商業的社會,美術館、劇院、表演廳,在此島城同樣旺盛。紐約人懂得以藝術來平衡商業化的侵蝕,喜愛在劇場的黑暗里,追求現實裡暫時沒有的夢想。
《星洲日報》‧文:林悅‧2008.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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