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木工使用的墨斗也有許多美好的傳說。相傳宋朝大詩人、書法家蘇東坡(1037-1101)的妹夫秦少游曾出一謎語讓蘇東坡猜。謎面是「吾有兩間房,一間租與轉輪王,有時放射一線光,天下邪魔不敢擋」。蘇東坡笑而不答,卻另做一謎語讓秦少遊猜:「吾有一張琴,絲弦藏在腹,任君馬上彈,彈盡天下曲。」旁邊看熱鬧的蘇小妹也不示弱,信手拈來謎面一個:「江上一隻船,一人搖櫓一人牽。去時牽纖去,來時搖櫓還。」這三個謎語說的其實都是墨斗。這段佳話被明朝馮夢龍收入《醒世恆言》。

 

《梓人遺珍》——漫說中國古代木匠工具收藏與鑑賞/丁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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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墨斗專論(摘錄)


我收藏的木匠工具中數量最多的應屬墨斗。墨斗也是木匠做工時不可缺少的傳統工具之一,用來畫直線(在泥、石、瓦等行業中也是不可或缺的)。在木匠師傅準備鋸一個不規則的木料或拼接木料之前,為防止發生偏差歪斜,首先需要在木料上劃一直線,然後沿著這條線下鋸。劃直線立規矩就是墨斗的功能。


墨斗的後部安裝著一個手搖的轉輪,用來纏繞墨線;墨斗的前端有一個墨倉,倉裡面塞進棉紗,可倒入墨汁。墨線由轉輪進入墨倉後,便浸滿了墨汁,然後從墨倉的一個眼孔中拉出來緊貼在木料上。在木匠下鋸之前,他要先把墨線的一端固定在木料的一頭,或由另一人幫忙按住,在另一端則握緊手中的墨斗,以便將墨線像琴弦一樣繃緊,然後把墨線拉起反彈在要劃線的木料表面,便留下一條筆直的墨跡。所以古人也稱墨斗為「繩墨」。有意思的是,我在查閱文獻時發現,古代聖賢從墨斗的功能演繹和引申出許多深奧的哲理和比喻,將其運用到社會政治、社稷維護、自我約束。這類典故多得不勝枚舉。例如春秋時期的大哲學家孔子(前551-前479)所編纂的《書經》寫道:「木不正者,以繩正之」。這句話看似是對墨斗功能的總結,實為比喻人類社會。意思是,對於違反規矩的事情,要付諸實施制度和法律,以期矯正。這段論述遂成為「繩之以法」的原意和出處。進而推論,可以說一個社會若缺乏「墨斗」,就會失去以公正與理性為依托的準繩。


反映儒家經典學說的《禮記》有載:「禮之於正國也,猶衡之於輕重也,繩墨之於曲直也,規矩之於方圓也」。就是說,用於規範人倫關係和維繫社稷秩序的法度,就猶如測定輕重的天平、判別曲直的墨線、求證方圓的規矩。


春秋末戰國初的大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墨子(前468-前376)也有過精闢的論述。《墨子‧法儀》曰:「天下從事者,不可以無法儀;無法儀而其事能成者,無有也。雖至士之為將相者,皆有法。雖至百工從事者,亦皆有法。百工為方以矩,為圓以規,直以繩,衡以水,正以垂。無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為法」。


墨子的意思是說:天下辦事的人不能沒有法則。沒有法則而能把事情做好,是從來沒有的事。從士人到將相,都有各自的法度。即使是從事於各種行業的工匠,也都有法度。工匠們用矩尺劃成方形,用圓規劃圓形,用繩墨劃成直線,用懸錘定好偏正,用水準器製好平面。不論是巧匠還是一般工匠,都要以這五者為法則。據說墨子本人也是木工出身,技能高超,甚至高於魯班。難怪墨子對工匠們遵循的規範瞭若指掌。


荀子也說,當木工用的繩墨真正拉出一條直線,就不可能用曲直來欺騙人;稱重量的秤真正懸掛出來,就不可能用輕度來欺騙人;圓規矩尺真正設置了,就不可能用方圓來欺騙人;君子明審了社會行為規範,就不可能用詐偽來欺騙人。所以,所謂的繩,是最直的;所謂的秤,是最公平的;所謂的圓規矩尺,是最圓最方的;禮作為社會行為的規範,是人類社會奉行的最高標準。


墨斗也有許多美好的傳說。相傳宋朝大詩人、書法家蘇東坡(1037-1101)的妹夫秦少游曾出一謎語讓蘇東坡猜。謎面是「吾有兩間房,一間租與轉輪王,有時放射一線光,天下邪魔不敢擋」。蘇東坡笑而不答,卻另做一謎語讓秦少遊猜:「吾有一張琴,絲弦藏在腹,任君馬上彈,彈盡天下曲。」旁邊看熱鬧的蘇小妹也不示弱,信手拈來謎面一個:「江上一隻船,一人搖櫓一人牽。去時牽纖去,來時搖櫓還。」這三個謎語說的其實都是墨斗。這段佳話被明朝馮夢龍收入《醒世恆言》。


前文述及《紅樓夢》第五十一回中,薛寶琴為了謎語寫了十首懷古詩,其中第七首「青塚懷古」曰:「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撥盡曲中愁。漢家制度誠堪歎,樗櫟應慚萬古羞」。紅學家分析,寶琴這裡指的是木工的「墨斗」。「青塚」指的是墨倉,第一句指的是墨汁「滿滿」卻不流淌的墨倉,第二句以「冰弦」隱喻墨線,第三句說做為人做事要有尺度章法,第四句感歎樗樹(即臭椿木)和柞木百無一用,令工匠束手無策。若更進一步分析,寶琴還藉「墨斗」的諧音,向賈府裡明爭暗鬥的人們暗示「莫鬥」。這真是欲言又止、借古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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