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桌的人眼睛都盯著別的桌子 譯者序/ 陳文瑤
Longtemps, je me suis couché de bonne heure.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早早就寢。
一次，在法國的答題冠軍節目裡看到：《追憶似水年華》的第一句是什麼？我想也沒想地就答出來了。
原因無他，我到底重看了幾次「追憶」呢？應該至少十次，雖然最多只看到一百頁左右，但每次都從頭看，自然對第一句印象深刻，滾瓜爛熟。
再說，這句話常被各式文章所引用，出現頻率極高，雖然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跟我一樣，屬於百頁讀者。
後來，因緣際會地碰上這本書―《普魯斯特的盛宴：重現法國文豪追憶似水年華的飲食、文學與人生》。
一開始我懷著雄心壯志，希望藉由翻譯的機會把「追憶」看完―但在複習到第三頁時，我很快轉向他人已經整理好的小說人物表、劇情梗概等資料的閱讀。普魯斯特的弟弟說：「真是可惜，人們要不是得了重病，或摔斷了腿，哪有機會好好讀《追憶似水年華》？」而英國作家艾倫．狄波頓甚至認為，普魯斯特的漫漫長句，就算是腿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的人，讀來也是一大挑戰！
可不是嗎？不過，此書的作者安．伯瑞爾則提供我們另一條路徑。她認為美食是開啟《追憶似水年華》這座精巧迷宮的鑰匙之一，或許為了更能完整呈現其豐富意象與細節描繪，伯瑞爾架構、爬梳了脈絡，然後引入大量普魯斯特作品原文作為血肉（引文還包括了「追憶」的草稿，以及被視為「追憶」的前身《尚．桑特伊》這本普魯斯特未完成的小說），作者反而退居幕後，僅在必要時刻現身串場。因此，無論是知道瑪德蓮小蛋糕跟普魯斯特有關卻不曾接觸過他的作品、想讀「追憶」卻沒機會讀、讀了卻始終讀不完，還是讀完了還想回味等等各類讀者，不妨將《普魯斯特的盛宴：重現法國文豪追憶似水年華的飲食、文學與人生》這本書，視為一本圍繞著「吃」的主題式《追憶似水年華》摘錄。
那隻雞出於本能絕望地垂死掙扎，而千方百計想從雞耳下方割斷牠喉管的弗朗索瓦絲則迭聲咒罵：「該死的畜牲！該死的畜牲！」不過隔天這隻雞被端上餐桌時，外皮烤得金黃鑲邊如同主教的祭披，珍貴的湯汁則好似從聖體盒瀝出的甘露。
這場意識流的饗宴一開始，我們即透過年幼的普魯斯特的眼睛，看見作為前台的餐桌與作為後台廚房的根本差異，餐桌是塗上層層文明的漆的場域，廚房則是原始本能短兵相接的所在。微妙的是，這樣血淋淋的後台場景，只存在「自家的」廚房，一旦作為賓客出席，接受繁文縟節的制約，那些廚房裡刀起頭落殘酷血腥即成為隱喻，埋在餐桌上一道道菜餚裡。因為，人們用嘴巴「吃」東西，也用嘴巴談論「吃」，作為一種生活藝術，餐桌（或者用餐的空間）才是最後交鋒之地，具體而微的社交圈，而跟「誰」吃，即左右了藝術的風格。
羅蘭巴特在一次訪談裡曾說到，他的閱讀量其實不大，因為一本書要嘛讓他激動興奮，不時抬頭思索其中深意；要嘛讓他呵欠連連隨意便闔上了，當然不會有所謂的讀完。在翻譯這本書的時候我所遇到的，即是第一種狀態，念頭見風就長，即使是旁枝末節也讓我不由自主一頭鑽進去，再拉回內文又已經是數小時之後的事了（所以，到底有誰能夠專心致志，將七冊上千頁的《追憶似水年華》讀完呢？）普魯斯特那意象飽滿的字裡行間，留有許多想像的空隙，常常，我在前一刻以讀者身分享受著句子裡的峰迴路轉，而在下一刻切換成譯者身分時暈頭轉向生不如死。
片段的引文解構了小說，使它們成為一個個貌似獨立的分鏡，卻又處處藏有線索，沒有迫不急待，只有突如其來的恍然大悟。「翻譯即背叛」。之前翻譯圖像小說時，對於這樣的說法我並沒有太深刻的感受，但這一回，首次嘗試密度這麼高的文字，才真切感受在盡力想維持原汁原味之際，受制於語法不得不面對的取捨；其中，參考多位前輩所完成的「追憶」中譯本也讓我獲益良多。
以上摘自《普魯斯特的盛宴：重現法國文豪追憶逝水年華的飲食、文學與人生》／積木文化 ２０１４．０５．０１全面推薦上市
．超過60道普魯斯特鍾情的傳家食譜，由Lucas Carton主廚Alain Senderens操刀重現令大文豪難忘的人生況味。
．追隨普魯斯特的味覺記憶，從貢布雷到巴爾貝克，這一次，可以一口氣同時看完《追憶似水年華》和普魯斯特的真實人生。
【好評推薦】
吳錫德／淡江大學法文系教授
莊祖宜／《廚房裡的人類學家》作者
聶汎勳／侍酒師
蘇彥彰／法式餐飲顧問
「普魯斯特關注所有能豐富其感性世界的一切，他品嘗食物就像貪婪吞食書本一樣……這本書沿著生命的軌跡與歲月爬梳了他關於美食的書寫……穿越那些被作家的身影所縈繞的真實場所……或是那些因文本而觸發的情境，在一道道尋回的美味裡，那些人們以為永遠逝去的時光、生活的藝術、滋味與香氣都再度重現。」──本書作者、法國文學教師Anne Borrel
「在《追憶似水年華》裡，我們穿過感官的狂熱觸及話語的狂熱，穿過感性、甚至是情慾之境抵達飲食之境。這趟追尋，奢華的盛宴，字字精心調味，句句回甘，閃爍飄忽的景緻轉化了回憶。在此，味覺不再受到壓迫：它讓我們明白，食物裡藏匿著我們每個人的祕密，乘載著屬於我們世界的神話，蘊含著我們所有的想像。」──本書食譜作者、法國料理傳奇主廚Alain Sender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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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文字／安．伯瑞爾Anne Borrel
文學教師，曾擔任馬塞爾普魯斯特之友協會（société des Amis de Marcel Proust, SAMP）以及貢布雷之友（Amis de Combray）的秘書。
她與揚˙勒比雄（Yann le Pichon）合著《尋回的馬塞爾．普魯斯特博物館》（Le Musée retrouvé de Marcel Proust），其他著作如：《馬塞爾．普魯斯特早期隨筆》（Marcel Proust, Écrits de jeunesse, 1887-1895）；《藝術家的一生，馬塞爾．普魯斯特》（Une vie d’artiste, Marcel Proust, 1871-1822）、《圖解普魯斯特》（Proust Illustré, 收錄於Proust et les peintres et Proust Illustré展覽畫冊，於夏特爾博物館與馬塞爾普魯斯特博物館，伊利耶-－貢布雷展出）。曾分別於1994年《文學雙周刊》（La Quinzaine Littéraire）及《普魯斯特年曆1999》（L’Agenda Proust 1999, Mille et une nuits出版）中導讀普魯斯特作品。
導讀 & 食譜／阿朗．桑德杭斯 Alain Senderens
在Archestrate餐廳大放異彩之後，阿朗˙桑德杭斯從1985年起擔任位於瑪德蓮廣場的Lucas Carton餐廳主廚。他是法國新飲食運動（La novelle cuisine）創始教父之一，在主動放棄之前曾擁有米其林三星榮銜長達27年，培養出許多廚藝人才，包括三星名廚Alain Passard。他熱愛閱讀，特別是料理相關古籍，早在開發個人菜色之前，阿朗．桑德杭斯已將傳統菜發揚光大，沒有誰比他更能夠忠實地重現普魯斯特筆下的料理。
攝影／尚—貝納．諾丹 Jean-Bernard Naudin
美術／娜努．比洛特 Nanou Billa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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