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四伏
從上船的那一瞬間,羅斯福一行人就知道,杜伯河將成為他們探險之路的唯一指引。即便是在岸上的時候,比方說上岸打獵、取道陸路繞過急流,或是晚上紮營,他們也只在離河岸不遠的地方活動。他們需要河水飲用、煮飯和洗澡;雨林悶熱的天氣好像一層溫熱的毛毯裹在他們身上,只有河水能提供一些清涼;最重要的是,河水會載著他們的獨木舟,讓他們走上回家的路。
儘管河水對他們如此重要,但它卻是個任性善變、不可信任的夥伴。和南美洲的很多河流一樣,杜伯河可以在短短的距離內發生劇烈的變化,隨時讓探險隊面臨最嚴峻的考驗。時值雨季,水位高,流速快,河面上滿是散落的枝葉碎石,潛藏的漩渦更可能隨時顛覆船隻,帶來滅頂之災。
棲息在河中的魚類、哺乳類以及爬蟲類,比杜伯河本身更複雜、更危險。就像兩岸的熱帶雨林一樣,亞馬遜河域是物種多樣性的集大成者,它的河水養育了三千多種淡水魚,比地球上任何一條河流都更多樣。魚的大小不同,形狀各異自是不在話下,還包含為了適應各種環境演化而成的魚種,從一兩公分長的日光燈魚,到上千磅重的海牛、桃紅色的河豚、公牛鯊、拖著長長尾巴的刺魟,和有保護層的河鯰︙︙如果這麼說還是沒有概念,比較一下就知道了,北美最龐大的河流系統密蘇里—密西西比河中,大約只有三百七十五種魚類。
為了能在雨季時自由穿行在叢林中一畦畦大片漥地,有種黑脂鯧演化出了尖利的牙齒,好像臼齒一般,連像彈殼一般硬的巴西胡桃都可以咬開;外形神似鰻魚的南美肺魚除了長鰓,還長了肺,每隔四到十分鐘,就要浮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氣,否則會淹死。在枯水季節,池塘、小溪中其他的魚類都乾涸而死的時候,肺魚卻在濕地中挖個洞,靠吸進空氣中的氧氣生存了下來;還有更神奇的,有種四眼魚的一對眼睛被環帶組織分成上下兩個部分,上半部露出水面,兩隻眼睛各有兩副角膜和視網膜,因此被稱為四眼魚,這種魚可以同時留意天空中的掠食者,和水面下的危險。
很多這樣的適應性變化都是出於自我防禦,但是有些變化則是幫助魚類成為更敏捷、更快速、也更健壯的掠食者,利於牠們主動出擊。比方說,有種電魚,牠們只吃其他電魚的尾巴,而牠們的身體構造又能不斷地長出尾巴來,這保證了牠們的食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另一些魚類則走出﹁自己的生態小圈圈﹂,學會捕食自身生態圈之外的食物。三呎長的雙鬚骨舌魚,俗稱﹁水猴﹂,長著深廣嘴巴和多骨舌頭,舌頭可伸出身體的兩倍長之遠,以水面上方懸掛樹枝上的小鳥、爬蟲類動物或是大型昆蟲為食。
河中的危險生物也最能引起探險隊成員們的興趣。其中最顯眼的危險就數黑色凱門鱷了,由腐敗殘骸構成的窩巢建在淺水處,牠們慵懶地躺在窩邊,一看到探險隊的獨木舟划過來,便俯身衝進水底。察瑞對南美鱷魚特別著迷,有次去奧連諾科河探險時,差點命喪鱷魚爪下。當時河水很淺,河邊的淤泥上散布著一塊塊的石頭,他從一塊石頭跳到另一塊石頭,專心看著河邊的鳥,邁出某一步,腳還懸在空中時,他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他差點一步踏在凱門鱷的頭上。察瑞之後寫道:「如果我那一步踏了下去,那傢伙一定立即轉過身來,一把抓住我,根本沒有機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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